三川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奉天逍遥】胖先生和他的藏心楼(7)

*现代AU·精神心理悬疑

*主奉天逍遥+瓜饺瓜

*「逆时·逐」系列

 

 



 

Chapter 07 夜谈


 

君奉天知道自己在做梦,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他明明已经察觉到梦境的画面构架在眼前,却完全没有终止它的意愿。

 


梦里他回到了大学校园,仿苏式园林的建筑风格,植被覆盖率十分可观,多落叶灌木,白墙红花,浅灰的叶影映在教学楼体的两侧。


 

他看见玉逍遥,不是刚入学时十八岁的玉逍遥,而是二十五有余的他。



他穿着白大褂,站在落满枯叶的交叉路口分发着什么传单。


 

细碎斑驳的影满他的衣衫,像是在白宣纸的表面画出不规律的图形,又有诗意的美感。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清隽温柔,五官不算极出众,或是说,少了几分棱角分明的锐气,但精致圆润,拼凑在一起能给人天生的亲和。


 

即使是肥大的医务服都无法掩盖他的优势,风吹的时候,宽大的垂摆就摇曳起来。



由于逆势站立的缘故,他腰间的布料会被吹陷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约莫可以猜出其下曲线的优美。


 

真是赏心悦目的生活画,君奉天站在交叉路口的对面,手里拿着一张纸,那可能就是玉逍遥正在派发的东西,梦境中字迹模糊不清,但君奉天分明能知晓,上面是国际抑郁症心理测试的相关试题和量表,这种应该专业组织的问卷被他像派小广告一样在街头递送,本就是有些怪异。


 

然后君奉天就发觉玉逍遥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他还抱着那沓厚厚的永远发不完的量表。



他唇齿微动,隔着影影绰绰的人群,和他说:“再见。”


 

槲叶以殒身的姿态狂乱的坠落,肆无忌惮,如同要淹没这片天地。


 

君奉天的梦境倏然崩塌,他猛地睁开眼,白日光刺痛眼瞳,和被针扎了一样,他快速合上双眼,疼痛随之苏醒,左手背有凉凉的液体顺着血管向体内传输着药物,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是由于君奉天的耳鸣,显得扭曲变质。


 

床头的呼叫铃被按下,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君奉天任由他们检查捣鼓,在杂乱的脚步声里又短暂失去意识,不过好在很快恢复,而再听那声音就已经能认出是谁,非常君把医务人员的吩咐都记下,一个劲儿答应,嗯嗯嗯,哦哦哦,最后轻声问道:“那隔壁床的情况怎么样呢?”


 

医生说:“没有大问题,没醒应该是心理上的原因,你们到时候注意安抚。”


 

非常君又嗯嗯嗯,哦哦哦了几句,脚步渐远,君奉天适应了一会儿屋内的亮度,他喉中燥疼,说不出完整的句子,非常君喂了他点儿水,这才得以好转,他问道:“玉逍遥怎么样?”


 

黄羽绒服的男子拖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下,“还好啦,就是左手有点儿骨裂,身体上没有大碍,就是现在还没有清醒。”他将君奉天的点滴速稍加调整,“你们好好出去玩的,怎么就遇上了车祸唉......他们调了当时的监控,是对方的责任,那司机现在也在这医院住着,断了一条腿。”


 

君奉天当然不想去现在处理车祸后续的一系列问题,大不了就丢给保险公司代理,他接着说:“我感觉还可以。”


 

“虽然现场看着挺严重但万幸你们都挺好的,唯一的大损失就是玉医生的那辆小比亚的车头是快报废了,可安全气囊很给力啊。君老师的话,拍了片子发现有轻微的脑震荡和肌肉损伤,医生说可能会呕心和头痛......”


 

“他还没醒?”君奉天思维似乎有点发散,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非常君一时有些语塞,“呃,医院的人说恐怕是心因性的昏迷,毕竟车祸不算小事情了,而且当时君老师将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以庇护雏鸟的模样,把他护在怀里。这听来真是了不起的行为,君奉天现在想来没觉得后悔,同样也没觉得自己是抱着什么伟大的献身精神去的,何况当时根本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完全是身体条件反射的动作。


 

“我想去看看他。”君奉天盯着输液瓶里不断冒出的小泡,“他身边有空病床吗?”


 

“君老师,你是脑震荡不应该四处走动,而且我问过住院部,他身边空床位是有人长期在挂床。”


 

“哦。”君奉天身体不爽,忽然就有点脾气上来,当然没人看得出他心情不是太好,君老师就淡定的让非常君用他手机发了个消息,大概半小时后,病房们推开,居然是医院的副院长亲自过来,一番嘘寒问暖后,满脸堆笑道:“隔壁那个挂床的我们给调了,反正挂床也也不太好,等我们收拾好,君先生稍等片刻就能过去。”


 

再把这副院长送走,非常君脸色就很神奇了,君奉天和他解释说:“我就是让助理把我的东西带过来,然后再把我偷偷搬过去,万一被发现了再回来。”


 

“刚才那出.....”


 

君奉天也很无语,“显然助理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并且我家的人应该已经默认这是我对他们不够关怀的反抗。”他没说的是,恐怕还有“君少主是在故意试探”“君少主这是在为山雨欲来造势”“君少主终于被暗`杀了哈哈哈哈”的各种猜想。


 

大学里他们就知道君奉天家里很不一般,不过他为人低调,“君”这个姓氏倒没给他带来多少福利,反倒有乱七八糟来巴结的富家子,加上那些八卦也容易传歪,真正了解君奉天背景的人还是有限的。


 

可他们宿舍的都知道,“霸道总裁”还真不是噱头。


 

非常君配合的开始整理东西,君奉天说了声感谢,非常君就一脸“你要请我吃饭,还是那家我去不起馆子”的表情。


 

过近三小时,君奉天输完了液,非常君就扶他到玉逍遥的病房里,那儿君家小助理早就把东西备好了等他。君奉天有一个习惯,家里会备个医疗箱和外出行李箱,那小助理把他的行李箱拿来,就已经算是很机灵的了。


 

在君奉天输液的这几个小时内,玉逍遥一次都没有醒,君奉天在他隔壁的病床上躺好,因为行走脑袋还是有点儿晕,窗外午后的阳光斜斜撒入那张苍白的病床,他眯起眼就能看清玉逍遥翘起的长长的睫,和鼻子挺起的幅度,他神色是如此安宁,君奉天想,他什么时候开始,睡觉变得这么安分了呢。


 

大一入学,君奉天起初因为顶上的宿友嘎吱嘎吱的翻身响动而睡不好觉,后来反而发展成没有那动静也睡不好觉的状况,可现今玉逍遥睡得太祥和了,就像是......


 

君奉天受悚然一惊,旁侧没人发现他内心突如其来的惶恐,梦中他无比欢愉又决绝的“再见”仿佛某种先兆,君奉天仔仔细细去看玉逍遥的呼吸,在他规律的胸腔起伏中得到安慰,忽然又自嘲起自己的患得患失。


 

他借助游离视线来分散心绪,两张病床之间的小柜子上放着玉逍遥的手机、钱包和其他杂碎的东西,应该是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的,他瞥了一眼,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小瓶子。


 

君奉天伸出手想要去拿,在打包衣服的非常君却突然转过头,他看起来像是做出随意的态度去拿回那个瓶子,可过于仓促的手速还是让他就如在抢夺,君奉天的眼神锁死他,一股上位者气势从他身上自然流露,经管此时他还靠在病床里,却还是有着不让分寸的严肃。


 

“那是什么?”他淡淡开口,投过去的目光凛然。


 

非常君支吾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从玉医生衬衣里发现的,氟西汀,一种......”非常君组织了一阵措辞,“这个药物在精神科医生身上出现挺常见的啦,可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抗抑郁的药.....”


 

“阿鲸在用?”君奉天问。


 

“这......”非常君犹豫了半刻,“可能是其他患者也说不定。”


 

君奉天正视非常君,“你以前说过玉逍遥没有做督导。”


 

对方仿佛被打了脸,但他还在企图挽救过失:“只是最近没有在做而已......玉医生的自测还是没有问题的,你看他也不像......”


 

刹那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非常君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哪里会有医生会以“像不像”来判断患者有无症状呢,这句话也就意味着除了他口中所谓“自测”,他根本不知道有没有人真正去给玉逍遥做过系统测试。


 

说错话的非常君陷入某种窘态,哪怕他极力压制,那仿佛骨子里带出的仁慈还是暴露了他内心,君奉天素来擅长此道,“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非常君,过去你和玉逍遥相处的时间比我长,但现在,以及未来,可能只有我在他身边。”


 

你这样讲就像是在和我吃醋一样,非常君脸上写满了郁闷,末了叹了口气,“好吧,确实有一些,或者说都是我的猜测,毕竟玉医生那个到处混吃.....”他顿了顿,再次发挥文科出生的优势,“.....那个乐天的性子,当然啦我不排除意外的类型,不过真的,他平时太乐观了,而且我的研究生导师——玉逍遥过去的师父,都说他非常合格,不开上帝视角也不是白鼠观,该正经时正经,该娱乐时娱乐。”


 

“意外类型是什么?”君奉天提纲挈领,神似在学生作文里一眼看出错别字。


 

“我说出来也是增加你的心理压力。”非常君难得果决一回,“我也是久病成医的人,最怕别人说我又出毛病,君老师,如果你真的发现了什么异常,还有我们刚才的话......”他把瓶子和手机钱包都装进玉逍遥柜子前的抽屉,“你别戳破它,留心就好,他的工作不允许他出类似的事情,而且他和家里的关系已经这样了,要是发现.....呸,我混蛋!”


 

君奉天直勾勾盯着他,“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根据他的了解,玉家的企业虽经历了当年的恶意报复,但家底殷实,生意现在甚至比之前还要欣荣,并不像要出问题的样子。


 

非常君已经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了。


 

浅淡的阳光颜色渐重,变成橙黄橘红的夕阳,铺在被子上就没有那么温暖的感觉,反倒有太多腥气。


 

“我大概知道的是,他因为妹妹和一桩疑案,被玉家关了半年,之后放任自流,这才出来当了医生。”非常君知道他会问什么,连贯道:“那件疑案是,当年有受害者家属控告他.....”


 

真是红得浓郁的晚霞,火烧云应已点燃在天际。


 

非常君睁大眼,仍带着模棱两可的语气:“怀疑他.....私藏杀`人`犯。”


 

君奉天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928’特大投du案件现在网上还能查到,大体也就是那个样子,有人在‘七个小精灵’社区的饮用水里....嗯......起初没有抓到人.....”


 

已经在手机上网的君奉天将词条拉到最末,“最后嫌疑人自杀了?”


 

“是,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我发现的第一现场。”


 

“你是说......?”君奉天滑动手机的动作僵住。


 

“没错。”非常君站起来活动四肢,在低沉黑夜与火红夕阳的分界中,他的身影半边昏暗,半边明亮。


 

“我找到他们的时候玉逍遥在卧室的床`上昏迷,被人捆着割了手腕但因为血液凝结的缘故还有呼吸,而嫌疑人已经在浴室里自尽。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还以为是什么丧心病狂歹徒。”看得出非常君用词尤其克制,“结果都是熟人。”


 

网页上,君奉天已经看到了那个名字。


 

都是熟人。


 

——地冥。


 

——地冥!


 

夜幕沉沉压来,寒气从地砖的缝隙里渗出,丝丝爬上窗沿。君奉天让非常君回家休息,并打发了助理到附近的宾馆住,走空的病房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就剩风撞着窗户和玉逍遥的呼吸声,君奉天慢慢整理着逻辑。


 

玉箫是在五年前出车祸去世的,自从玉箫走后他们就彻底断了联络,根据非常君的叙述和网上的信息,928案件的事发时间是在四年前,也就是说,从他们毕业,到地冥沦为犯罪嫌疑人之间,就是短短十二个月而已。


 

继而可知,在他和玉逍遥断绝联系后,玉逍遥和地冥,甚至非常君都有一定的交际。想到这里君奉天不由自主要皱眉。



一方面两人因为玉箫的缘故很难再当时的情况下正常交流,另一方面恐怕双方的家族也有从中作梗。他渐觉出不对味的感觉,怎么这么长时间,关于玉逍遥的消息他一点都没听说过。


 

他心有回避,素来不是太主动的人,年轻时很是锋锐,同样容易衍生成一个极端,就任由事情按照既定轨道发展。君奉天握住手机,案件中没有提及玉逍遥的身份,甚至连非常君口中鲜血淋漓的室内都没有,应该是人为经过处理,他无法想象在玉逍遥当时的心情。



似乎那一段时间死神总是光临他们的生活,当年的几个人现在已七零八落,而在君奉天父亲离去后家族权利的纷争又让他分了一段神......



 

等等!



 

君奉天忽然坐直身体,一个微小的细节在电光火石间于脑海再现,四年前的二月,他父亲意外去世前的最后的寿辰,在漫长的礼单里,他似乎看见了来自地冥的一副油画作为贺礼送来。


 

至于原因,就是彼时管家说,那画特别大,要挑一面很大的墙才能挂起来,地冥先生真是有心了。


 

他当时以为玉逍遥和地冥关系也不错,玉逍遥又是父亲欣赏的后辈,那通过他父亲认识地冥也没什么奇怪的,可如今想来,上半年前还生龙活虎的几个人,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接连出事。


 

二月初是君父的寿宴,地冥送了贺礼。五月,父亲意外去世。九月二十八日,地冥因案件事发畏罪自杀,同时和他在一起的只有玉逍遥。


 

而以他们三人为中心,这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交集。君奉天难以控制地联想到了那场绑架中微末的细处。他们去游乐园,玉箫、玉离经、大漠苍鹰被带走,对方提出由玉逍遥独自带赎金去废弃工厂交换人质,可大漠苍鹰却不知为何逃了出去,君奉天则去追,而等到玉逍遥和他们在医院里会和,扶着玉逍遥来的是......地冥。


 

由于当时非常君也在场,他就以为是整个宿舍都过来帮忙,并且一个场景猛地蹦出,当时几个人的家属都赶到了医院,和玉父一起来的,是君奉天那以手腕雷霆著名的亲父。


 

那时情况太乱,没人会在意家属来的谁,何况绑架这种大事,可如今想来,他的父亲、地冥的出现都似乎很合理,又有具体说不上来的违和。


 

疑点相继出现,绑架者的身份、玉逍遥在工厂里的半个小时、大漠苍鹰的动机、阿鲸、地冥......君奉天又陷入大浪淘沙不得头绪的困惑,而此时,隔壁床忽然传来一声梦呓似的呢喃。


 

玉逍遥没睁开眼就知道他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太熟悉了,同时又不是那么想睁眼,毕竟空无一人的病房实在没有意思。每回住院,其他床位基本都有人陪,他除了单位上的同事下属就没个亲戚,妹子没了后连念叨的人都没了,这院住得过于寂寞。


 

谁都无法免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希望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能是和这个世界的牵念。

 


算了吧,玉逍遥想,没人就没人吧,应该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他准备再昏一会儿,忽听一声语速急切的呼唤:“.....玉逍遥?你醒了吗?”然后他听到急促的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的碎响,君奉天按动了床头的呼叫铃,护士们拥了进来,确定玉逍遥身体各项指数稳定,再给他挂了几瓶药水,君奉天在一旁问:“他还好?”

 


护士看了看君奉天,眼神疑惑:“家属?”

 


“一起出的车祸。”君奉天停了半秒,用口型补充道:“也算。”

 


护士一头雾水,以为是亲戚关系,就和君奉天说:“最好能联系到其他人,你自己这样也不方便照顾,他家人呢?”


 

典型哪壶不开提哪壶。

 


“护士小姐姐唉。”玉逍遥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三十出头的护士被这么一喊居然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你、你怎么了?”

 


“我想喝点水。”玉逍遥眨眨眼,巧妙化解了那瞬间的尴尬。

 


等到病房内再次恢复两个人的状态,君奉天刚要开口,玉逍遥便拿出招牌呼叫法,悠悠道:“奉天啊......”

 


“你别客气。”君奉天一句话堵死了他的后续。

 


“好吧好吧。我就是觉得特别神奇,那种电视剧小说里才会有的桥段居然真的发生在现实里。”


 

你向左方打方向盘宁愿自己受首创,我护着你又有什么呢,反正我愿意就好......君奉天接着想,反正你还在,你还活着,这也就非常的好。

 


他仍对那个梦耿耿于怀。

 


玉逍遥看起来已经睡饱了,病床头有助理带来的一盏折叠充电灯,灯顶压得很低,黄色的光在桌面圈出一个透亮的圆环,玉逍遥向来是发起话题的那个,他说:“好像一直都忘了问,这几年你过得还成么?”

 


“挺好,家里面谈妥了让我出来疯几年,现在是老家伙们在管事,我在德风高中当老师赚外快。”

 


君家大少献身教育一线,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君奉天没有停下,接着道:“存款还是有的,现在一套房我自己在用工资还贷,车你也看到了。”

 


他格外利落地说:“还有,我一直单身。”

 


......

 


玉逍遥张了张嘴,心道果然是奉天,说起话来一点皮都不扯。他再次转移话题,“那个,奉天啊,我认为你的失眠是因为短时间内受了什么精神创伤,比如.....”

 


“嗯。”君奉天应道,在他失眠发作的前一天,他再次亲眼目睹了一场交通事故,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那相似场景,撞飞的车和扑面而来的无力感,还是让他浑身发凉。


 

“比如一场车祸。”玉逍遥一语中的,所以这就是心理医生的技能?

 


“哎呀呀,你可别想多,我就是顺势一推测。”玉逍遥把脑袋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我们可不是什么读心大师,要推准还是很有难度的,我学了很久,被老师骂了不知多少回。”


 

“我以为我是抑郁症。”君奉天说。

 


“不能这样定论。”玉逍遥笃定道,“抑郁症绝对不是你在网上随便下一份测试就能断定的,专业量表加上指数分析,‘以为’永远是大忌。”玉逍遥似乎想到什么,语气还是依旧跳脱,气息却变得有点滞塞,“也正是因为有数据的分析,我们才能告诉患者家属,患者不是‘你以为的’状况,有时他们远比‘以为’要严重的多。



有一件事儿我觉得挺逗的,有一天我把结果报告给家属看,说兴奋递质功能下降了,要重视的时候那人居然反驳我,‘下降了也没坏啊是不是就能消停了’。”

 


“不过最后还是乖乖拿药走啦。”玉逍遥似乎对患者“拿药”有异样的执着,他们拿了他就会开心一点。

 


“所以拿药就行吗?”君奉天用闲聊的口气问他,“我要不要?”

 


玉逍遥眯起眼笑,这样他整个都看起来生动极了,“举个例子,一个矩形,从中间画一条线,左边是‘心理正常’右边是‘心理异常’,我向小默云调了你以前的心理测评档案,认为奉天原本是站在了左边的人,不过有一点儿稍微的踩线。”

 


“那右边还有什么?”

 


“‘非病理性心理异常’和‘病理性心理异常’,后者也叫心理障碍,下面就是‘症状’‘疾病’‘心身’,疾病就是精神疾病了,又有‘非精神病性’‘精神病性’和‘边缘’,奉天你最多是一脚蹬进了心理失衡的范围,一般性反应心理问题,开导得当就OK了。”

 


“那阿鲸.....”

 


“长期双相情感障碍,就需要药物治疗。”玉逍遥眼睛在灯下浮出虹膜的与众不同,或许是光的发散,他的眼清亮如琉璃,其中又有了一丝淡紫浅蓝,却反而更多几分严肃,君奉天恍惚了一会儿,玉逍遥接着说:“奉天,你说,有没有一种药物,能够在矩形的分界线上,将人从右边拉回左边?”

 


“不可能吧。”君奉天用他仅有的医学知识回答,“人的大脑太复杂。”

 


“是啊。”玉逍遥点点头,“但其实这个荒谬的针对整体的理论一直没有停止过讨论,尽管都是猜测,我们针对多巴胺,针对去甲肾上腺素,可有时太慢了,要太久了,很多人在服药后的恢复期,也就是高自杀率的那个阶段,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其实我让他们再坚持,心里也是知道他们有多累。会想干嘛不去解脱呢,反正没人理解,对什么都没兴趣,有的药物还会有震颤和迟缓的副作用。即使是家人,要克服自己的爱人是精神病都要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又不去做功课,说出的话,看过去的眼神,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责备.....

 


“你知道有个抑郁症姑娘的发微博,说就是去死一死,让大家不要在意,当时我们整个科室看到后都哭了。

 


“一个人打这场仗,太孤独太寂寞了。

 


“可除了自己,谁还能作为支持的依靠呢?

 


“哎呀果然大难不死就是会感慨,奉天你要不要休息会儿?”玉逍遥打马虎眼,君奉天的侧脸在光晕下轮廓模糊,他克制住因玉逍遥那番话而引动的情绪,回答说:“还是有的。”

 


“嗯?什么?”

 


“如果只有自己,就靠自己走下去,最后,说不定就会有一个人,哪怕没能同行,也会在某个停靠点等你。”

 


玉逍遥没能回过神,“你是说......”

 


手机忽然“叮叮叮”进了一条短信。


 

君奉天拿起看了一眼,眼神变得很不对劲,他快速删除那条短信,在那白框消失前,脑子里冒出一个词汇。


 

冤家路窄。

 


肇事司机是开公车出来的,所属公司就给他发消息商量理赔,官话连篇,落款非常熟悉。

 


——“天宙电子股份有限公司”。

 


“奉天?”玉逍遥轻轻喊了他一声。

 


“睡吧。”君奉天熄灭了台灯,“等能出院了,阿鲸的住院手续也差不多了,我搬到你那儿去住。”

 


“啊??!”玉逍遥简直怀疑他听力除了问题,这是什么神展开?

 


“你不是骨裂了么?要人照顾。”


 

“我打算请保姆的......”玉逍遥小声反抗。

 


“可我脑震荡了,也需要人照顾,而且我现在没钱,工资都还房贷去了,请不起保姆。”

 


信你这话有鬼,玉逍遥无语凝噎。

 


君奉天再接再厉,“不过帮你买菜买零食的钱我还是有的。”

 


“......”


 

黑暗中玉逍遥究竟什么神情他也看不清,但末了还是听闻了那句轻轻的,似无奈又似开怀的应答,“奉天呐,我真可拿你没有办法。”

 


他没说的是,我也真拿我自己,没有办法呀。

 


我有办法就好了。君奉天心中接了话。

 


无心无月的夜,可能是空气污染太重,总觉得天空有一团沉重的东西压着。

 


非常君的步伐比平时更加慢,他在一家买烤串的摊子上坐下,油腻的木桌裂开一道深痕,非常君修长的手指抚摸过那道宛如被劈了一刀的痕迹,还不忘喊道:“一碗清汤。”

 


又想了想,“再打包一碗。”


 

午夜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的水晶鞋遗落在了哪儿?夜莺有没有将玫瑰花刺扎入胸口?


 

谁知道呢。


 

非常君收回手,木桌粗糙的毛边倒刺埋进了皮肉。


 

谁知道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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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忙的一周,本来的短篇都没有写成Orton,这章断断续续也写了蛮长,拍上来。

 

这里主线就交代完了,很大程度参考正剧,有点私设,so终于在悬疑(走啦)上迈开了一大步....其实已经很明显啦就是个套路,只有一条线而且本文不是主走剧情,另外修了个小bug...

 

关于那个心理的划分,有一张原图参考,个人觉得还是挺合理的,大概叙述了一遍,欢迎指正和讨论。

 

这篇文多长,预计十五章。糖是有的有的别看现在但以后一定会有的,不过绝对是剧情中的糖啦,有没有玻璃渣....应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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