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奉天逍遥】胖先生和他的藏心楼(6)

*现代AU·精神心理悬疑

*主奉天逍遥+饺瓜

*「逆时·逐」系列




Chapter 06 知觉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弗洛伊德这句话出现在黑板上时,所有专业课学生都吃了一惊,它被用红色粉笔的宽边重重涂写,推到最高位置,前灯一亮,就像悬在头顶的一道神喻。



不久地冥就被辅导员叫去谈了话,可显然没有任何威慑力,他手插口袋吊儿郎回来,玉逍遥正咬着笔头在翻译术语单词,地冥径直坐上他的桌子,翘起二郎腿,问他,这是不很艺术?



“这是中二。”玉逍遥嫌弃的把他往下扒拉。



几年后,玉逍遥把相同的句子抄在职业笔记本上,用红色钢笔誊写,字迹端正,一丝不苟。



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同事都认为心理科医生职业病严重,听不得玩笑,谁要是说“那我不如就去死喽”,他一定会皱着眉,即使还在笑,眼底却迅速封住一层冰。



可谁会把认真呢?他们笑的更欢了,这不过是对生活不满的牢骚。



君奉天从默云徽那里听来类似的言辞,彼时小默云做完一个学生的疏导,情绪不高,君奉天和他去食堂打饭,他就说,“这命运啊,从来不开无意义的玩笑。”



就如君老师重逢玉逍遥。



君老师的午饭以煤球的姿态丢入垃圾篓,他们也没能出去吃,只因早起照顾阿鲸的非常君表示,患者似乎更需要玉医生。



这一次君奉天被允许走近,又或许非常君忘了给他带上门,他站在离席梦思大床几步外的地方,阳光穿过玻璃窗撒入室内,满堂生出盎然的幻觉。



一间装饰温馨无比的卧室,就如给蹒跚学步的孩童准备,墙角和座椅角都用软绵包裹,没有坚硬的装饰,多松软抱枕,连地板都是铺满了鸭绒,踩上去和走在云上似的。



玉逍遥把药装在一个布袋子里,那就像是小锦囊,他拿着点缀天蓝碎花的布袋在阿鲸眼前晃了晃,后者压根没有想回应他,垂眼不理。



如此持续了二十分钟,玉逍遥才轻轻揽过他的肩膀,他就把头顺从地靠在他颈窝旁,但仍抿住嘴,甚至闭上了眼。



三十秒过去,他又靠回了床头垫的抱枕上,直勾勾盯住虚空,一切回到二十分钟前的状态。



徒劳无功。这是君奉天脑海里直接蹦出的词,阿鲸没有痛苦的神情,他就这样如一颗尘埃,无所谓飘浮,也无所谓落地,唯有玉逍遥在叠声喊他时,眼珠才有轻微的移动。



两个多小时的拉锯,阿鲸终于把一片舍曲林两片碳酸锂和和四分之一片的拉莫三嗪吃了下去,非常君松了口气,“这已经非常配合了,没有闹也没有抵触,果然只有玉医生才行。”



在确定阿鲸稳定下来后,三人退出房间,非常君对玉逍遥道:“证件的事要尽快办下来,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医院里毕竟有设备。”



“我知道。”玉逍遥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那副眼镜,看起来十分有学术味道,他一看表已经快三点了,早就过了饭点。



非常君接着说,只是这次是和君奉天讲,“你们也别叫外卖了,玉医生胃不大好,你不如带他去附近喝点热粥。”



胃不好.....君奉天愣了楞,那天玉逍遥在他面前狼吞虎咽了一碗面,他以为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能吃。



就因这轻飘飘的一句,有前所未有体会顺着他心尖蔓延开。如今的玉逍遥看起来根本不胖,甚至比以前还要瘦一点点,昨夜抱在怀里,肩部的骨头有些硌。



为什么就忽视了这个变化,还是想当然认为他和从前一样?



再如何麻痹自己,五年,不足以沧海化桑田,可很多东西在他缺席时,已悄然改变。



非常君观察了会儿君奉天的脸色,像是没有看出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他随手从携带的文件夹里取出几张票子,“这是我吃过十几家粥店才评出来的,手艺最棒的老字号。”



果然“美食家”还是名不虚传,非常君在大学时就热衷收集各种打折票和广告单,堪称会移动的周边导航。他又往包里掏了掏,“这里还有公司送的几张游乐园半价劵,你们要是没事就去玩。”



“你怎么不和越骄子去?”玉逍遥喜滋滋接了,还不忘揶揄他。



“一个可以坐云霄飞车二十遍的弟弟,我老人家可玩不起。”非常君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画面。



两人开车出行,非常君站在阳台,午后的阳光停在他指尖,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盖照地玲珑可爱,非常君仔细观赏了一阵这双手,忽然想起什么,就打了个电话。



君奉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玉逍遥这辆车空间不够,就是个几万块的小比亚,从那栋别墅的车库出来时,就和满汉全席忽然来了个盐腌野山菜,君奉天手脚都伸不开,脑袋都要磕到车顶。



“不考虑换辆车?”君奉天见玉逍遥开得也十分变扭,不由问道。



“不考虑,以前的车和你那辆一个型,买了没一个礼拜就被划了。”他改了个道,“我先去趟医院取份文件。”



“先吃饭。”君奉天皱起眉,早午饭都没吃,他居然还要先去办公。



“就是顺.....”



“吃饭,吃完再去。”



玉逍遥看了一眼君奉天,乖乖“哦”了一声,开导航朝非常君推荐的粥铺驶去。



一顿饭吃的尤其满意,这家店的粥简直是人间极品,搭配的小菜也爽口清新,君奉天默默勺着粥,心想下次一定要记得和非常君取取经,还有哪些好吃又干净的店。



饭后玉逍遥就去单位取他所谓的文件,他的小助理把打印的册子给他,忽然想起一事,“您让我给那个患者家里打电话,通了一次,还是不配合,之后估计就把我拉黑了。”



玉逍遥翻看纸质稿的手一顿,“那就....算了吧。”把几百页的东西一合,又说:“那我再试一次。”



“试什么,是工作的问题?”回到车里,君奉天将刚才粥铺送的优惠劵收好,又把玉逍遥随意塞的文件重新拿出来,将折角按平,伸手在过玉逍遥的手机里重新输入导航地址。



“去哪儿?”玉逍遥一脚油门,明明是挑眉的疑问动作,嘴角却不自主勾起。



当他们站在开业不久的游乐园大门前,那只傻乎乎的米老鼠玩偶还特别套路的和他们拍手,巨大的摩天轮和蜿蜒曲折的过山车轨道,空中悠悠飘着几个彩色气球。



踏入装饰花哨的大拱门,喧嚣和欢笑拢了上来,仿佛连空气都充满了愉快,这里或许是世界上聚集了最多快乐的地方,而玉逍遥很快就融入其中,君奉天望着他去排队买烤肠的背影,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的身上还带着医院里浓重的药水味,医院是一座活体建筑物,它容纳了一切负面,被世人所逃避的病痛、悲伤、残缺、死别每日上演,周而复始。即使玉逍遥现在如此卖力的在投入一个欢乐场,君奉天却觉得,他并不是真正在欢愉。



从前的玉逍遥就不会这样,他爱憎分明,喜怒了然,绝不是现在这样给人矛盾的感官。



“吃!”玉逍遥把一根油腻的烤肠递到他眼前,“今天周末人太多了,一个游乐项目要排好久,奉天最想玩哪一个?”



海盗船从高空荡下,尖叫传来,君奉天头重脚轻盯了片刻,面不改色道:“别太刺激。”



结果他们去玩了跳楼机。



君奉天下来时死鱼眼都瞪出来了,胃里翻江倒海,而始作俑者情况比他还要糟糕,在洗手间大吐特吐了一番,捂着肚子佝着背。



“x的,这个高度比我想的要凶猛。”玉逍遥两手勒着胃部,似乎感觉有些不妙,他一见君奉天就像活回了十八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长年不运动的老年体质。



到后来玉逍遥冷汗都疼出来了,两只胳膊深深压住胃,整个人都弓了起来,君奉天见他疼的狠了,一边顺他的气一边找买热饮的地方。这时一个兜售饮料的大妈把单车停在他们面前,看也没看就问:“女朋友不舒服?红糖水要吗?”



玉逍遥杀气腾腾抬起头,那大妈瞬间尴尬,“呃,那热水要不要?”



末了君奉天三了瓶加热过的矿泉水,一瓶喝一瓶暖手一瓶来暖肚子,玉逍遥缓了一阵就觉得好多了,就是还有点虚,其他项目是玩不动,于是两人坐在长椅上,打算再歇歇。



期间君奉天回味了刚才大妈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般游乐园这种地方,不是公司集体组织就是家庭出游,或是情侣约会,再留心下身边,果真是各色虐狗,不远处的小林子里还有一对儿啃得正欢。



明明是自己认为很正常的事情,经过别人提点才有了不一样的视角。他和玉逍遥的所有相处都那么顺其自然。



哪怕他们是大学同学兼宿友,那也不应该这样吧,如果要他和非常君出去玩,还是情侣圣地的游乐园的假设,他脑袋里第一个答案就是否的,为什么玉逍遥就这样淡定接受?



深思下去就更不可思议了,一个五年没见的同学,晚上邀请你大被同眠,而且是在有空卧房客厅沙发有多的情况下,脑回路正常的都不会答应。



他看着玉逍遥的侧脸,看他因为激痛而微微颤动的睫,玉逍遥说他小时候老爸给剪过眼睫,也不知道为啥要给个男孩子剪,总之玉爸爸也是个皮的,反正现在就很长了,像是振翅的黑蝶。



君奉天把他的眼镜取下来,一试发现果然是平光,玉逍遥转过头,君奉天道:“蒙雾了,我给擦擦。”



玉逍遥点头,君奉天想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就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题问:“你助理遇到麻烦了?”



“没。”玉逍遥吸了口气,“就是有个年纪很小的患者,她妈带她来看病,最后没取药就走了。”



君奉天便想起他挂号看病时的那对母女,“是当时排我前面的那个女孩子?”



玉逍遥回忆起当时的叫号顺序,“是,才十六岁,重度抑郁症。我建议她住院,她妈不让,开了药我还特意让她回来一次给她写剂量,结果就跑没影了。”



那个孩子望着窗台一枝梅花,将女人的絮叨尽数隔在她世界的外围。



“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君奉天蹙起眉。



“也有几次吧,不过大部分都是拿了药走的,药有没有按时吃就......不清楚了。”他摇晃起半透明的塑料瓶,水涡在中间旋转,“哪怕是普通门诊,医生一天至少要看上百个病人,开几千种药,哪里能管到每一个病人的痊愈。”



说罢他自嘲似的笑了,“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挺不负责任?”



“不是。”君奉天否决,“可你不是这样,你还是想去帮他们的......”



“然而,”玉逍遥难得打断他,“我们被要求不要去想那么多,他们经历了什么具体细节,以后会做什么都不要去想,只分析症状开药,他们来复诊就调节药量。你父亲也说过,除了调剂来的,基本上学这个的都有点情怀之类的东西,那可要不得,你学这个治不了自己,也不是上帝,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玉逍遥一直很会说,但大部分时间他说话都有带有个人情绪,这是君奉天难得见他这样平铺直叙讲一件事。



“有时候我就奇了怪了,她干嘛不取药?她孩子已经开始用美工刀自残了,她为什么还以为那是抗不住压力?”



君奉天握住他的手,玉逍遥掌心温暖,手背冰凉。



“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我们拿那点工资,隔几天就挨骂,说严重点生命安全都不定能得到保障,”玉逍遥任由他握着,君奉天的手比水瓶还要暖,“不过我们这一行也确实有一些畜生玩意,被揍也是应该,还算轻的。”



“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癌症会死人,精神疾病也可能会死人,差别就那么大。”玉逍遥靠在木质椅背上,目光散到眼前一片流动的欢乐之中,“我看过那么多的患者,每个人背后都要一段过往,那些碎片一样的悲痛的过去.....”



于此就失了下文,君奉天之前也查过一些资料,其中一个患者的如此写道:没有人理解,都觉得造作矫情,都认为是不堪一击,血脉亲情尚是如此,又何况他人。我不想死,同时也不想活,就这么简单。世界它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它。



君奉天的心有了抽动的错觉,他握合住玉逍遥的手骨节用力,“你......”



“所以啊,我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玉逍遥半眯起眼,像在在侧耳倾听那些肆无忌惮的欢笑,“我真的喜欢有人的地方。”



可这五年一千八百多天,你是怎样在那间豪华又空荡的别墅里,日复一日?



“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人陪着,你看我......”君奉天的话冲口而出,完全是不假思索的,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



那对林子里的小情侣嬉嬉笑笑,男的捏了女孩的脸,问:怎么,和你出来玩还不满意?



玉逍遥再次抢了话。



“不要.....”他轻笑道:“这样就好,奉天,现在这样就很好。”



——惨惨惨惨惨!君主任首次表白惨遭拒绝!对方表示朋友就好,就差好人卡!



君奉天还没回过神,大脑里居然意外出现了一串校园论坛体的标题。玉逍遥站起来,“我已经好多了,奉天我们回去吧,本来打算晚上就开始给你做咨询的。”



所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又把单车蹬回来的大妈见他这幅表情,同情道:“小伙子是失恋了?那要热啤酒吗?”



不了谢谢您咧.....君奉天一个眼神就传达出了他的意思。



回程途中,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玉逍遥不时说几个冷笑话,君奉天单调回应。



在途经一个十字路口时,意外横生——



一辆奥拓无视红灯,从左方拐弯道直冲而来!



完全是失控的速度,他们根本躲闪不及。



而违背冲撞惯性的事情发生在瞬息,玉逍遥居然猛地向左侧打方向盘,迎着那车就撞了上去!



如果选择向右,副驾驶就要受首撞。



——右道接连的刹车声划破苍穹。



可在同时刻的第二个动作在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完成。



安全气囊弹出来前那电光火石的一秒,君奉天卸了安全带,扑身将他笼在怀中!



天旋地转。



鸣笛、尖叫、混乱、120急救车的长吟,都模糊远去......温热的液体滑入玉逍遥的领子,他感到自己的眼酸涩肿胀,却什么都流不出来。



呼吸逐渐跌宕不稳。



多年前,君奉天的父亲,他的老师把他叫到书房,问他说:逍遥啊,你为什么学这个,你是喜欢吗?



玉逍遥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节奏在向一个疯狂的频率发展,他左手没有知觉,就抬起右手抚上君奉天的还没被气囊盖住的背。



喜欢?



他眼前发黑,或许就剩一点意识还在漂浮。



他喜欢很多东西,有的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做着做着,也就觉得应该喜欢,那样就会做的更上心,而不是单纯的责任,然后就真的慢慢喜欢上了。



可是有谁问过他,玉逍遥,你爱过什么?



手腕太疼了,当初被割开的时候似乎就没觉得这么疼。



那个人暗示他,无关责任,无关世俗,踏过那道门槛,请扪心自问。

可是.....



玉逍遥最后的意识做出了回答。



我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就剩一个了......如果得以保全,那我宁愿永永远远去喜欢这个世界,永永远远,不去爱一个人。



**



非常君,亦或是越骄子摸了摸阿鲸的额头,缩回手一阵哆嗦,果然这幅温柔的腻歪样儿不适合自己。



老哥的秘书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还转告原话,让他别在外面太跳了。



那你让他猜我现在再想啥啊,猜中了我就回去。越骄子犹如让家人闹心的熊孩子,爱玩点稀奇古怪的游戏。



不过家里终究是非常君掌权。



“感觉、知觉、注意、记忆.....

“思维、情感,意志,行为.....



“智力、人格.....觉老板说,如果您半小时内不回来,他就让您的这些心理统统报错。”



“靠——”越骄子一个鲤鱼打挺,抓了外套就往门外冲,“老子多年不上普心,你让他冷静!”



同时医院打来电话,让非常君先生赶快去一趟,他的近期联系人双双出了车祸。



“好,我马上到!”越骄子用紧张的语气回了一句,心说自己那沉迷结构式不可自拔的哥哥,怕是终于要出来溜达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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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风风火火进入中心情节,果然有饺瓜就是突飞猛进。)


关于奉天爸爸和大宝贝儿,也就是退场时一哭一笑,爸爸问“咱们两个恢复了吗?”,这个在文中的衍化,也就是两人的症结所在。(再次为表白败北的粑粑挽一波)


然后就是关于心理的部分....对本土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的局部观念都在文里,以及一些其他感想吧....“不太想死也不太想活”来自某网友的回答。


“太”是个微妙的字眼,不是笃定,就是那样随意矛盾,不太想死,也不是太想活,只是这样,仅此而已,熬到最后熬到精疲力尽,也就如此吧...可真的,请再努努力,再撑一撑吧。


清明爬山,悬崖绝壁孤石台,挤人,熙攘,大风,看见灰的天绿的树,听见呼啸的山音。就想那句无关的老生常谈。


一切都要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磨磨唧唧的絮叨抱歉,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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