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三乘】河山碗(6)
*民国AU
*玄黄三乘(出现在对话里的冥冥老师)+奉天逍遥
*「逆时」系列中篇
【第六章】
车厢里一片混乱,火车停靠在蓊郁树林后,非常君向外望去,繁茂枝叶映照出比暗夜更深沉的黑,偶有鸟雀从梢头跃起,在天幕下遗留孤寂的残影。怀中的习烟儿安静的似是要断去呼吸。他蜷缩小小的身体,环住非常君的脖颈,显出极其的依赖姿态。
在经历过厮打、辱骂、争执过后,有一部分人选择了下车。如此车厢外就延伸了一条不断拉长的细线,在忽隐忽现的月色中走向未知的目的地。
但他们三家没有加入进去,这样庞大的家族再经不起离散和颠簸,何况南京也不是活不下去,现在保全人的安全才是首要。
剩下的乘客任由那钢铁长龙将他们拉往陌生的城市,此刻他们已全然没了睡意,但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谁能在千里之外把南京的情形估计呢,就连经验丰富的长辈,能做的都仅是把记忆里的血脉亲缘翻出来,看看还能不能做个依靠,更遑论其他人。
方才唱童谣的姨太太正哄着哭闹的孩子,那啼哭甚是凄厉,听得满座心下凄然,边上她男人大声呵斥,却根本没有用处。
玉箫缩在兄长怀里,声线亦带了些哭腔,小猫一般压着嗓子道:“南京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很可怕?”
“不是。”玉逍遥摸摸她的额头,“南京很好,阿箫不是喜欢花吗?南京的花儿可多了,红梅、黄馨、檵木、麦冬,到时候就摘下来给我们阿箫簪上,打扮成顶好看的小姑娘。”他捧起玉箫的脸蛋,伸手点在她鼻尖,“哥哥绝不骗你。”
“还有茴香豆、盐水鸭、素鱼翅、牛皮糖。”君奉天在一旁接道,“带你们去吃,绝不骗人。”
外面下起细雨,吹在风掠过的透明窗户上,拉出发丝一样的线,之后汇聚成股,坠成一颗颗玲珑剔透的珠子,等到乌云散去,第一缕天光落在玉逍遥眉间,列出进站,他们终于到达了这座繁华又寂寞的城市。
三家搬起行李下车,或许是上天的安排,京师南门火车站外是一株大海棠,而南京浦口火车站外则有一株巨大的月桂,若是到八月仲秋时,定会飘香千里,簌簌鹅黄铺开满地的鎏金,只可惜现在并不是时候。
他们穿过月台,绕过雨廊,与候车大楼仅匆匆照面。君老爷子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与玉、非两家拱手道别,君奉天与玉逍遥倒没有太郑重的分别仪式,因他答应了玉逍遥的事情一定做到,那么这次的分开,不过为重逢准备罢了。
下一个街口,玉非两家将向不同方向行去,玉逍遥拉着非常君的手,说:“你可也别不声不响的跑了,我们与十七定会有一日再见。”
非常君拉着习烟儿,那孩子在雨后奇迹般好转起来,下车时已经能四处走动,他自觉依凭起这个沉默的大哥,像一只迷失的小兽,本能抓住能庇护的事物。非常君笑道:“玉逍遥,谢谢。”
“说什么客气话。”玉逍遥拍他的肩膀,之后潇洒挥手,转身离去。
越骄子看着他的背影,说:“或许,我无法看懂你们的以后啊。”非常君看着他,笑容愈发浓郁,却带上几分苦涩,“骄子,你不是神,你是人,你不会猜到所有瞬息万变的局势。”
他的胞弟眺望这条街的尽头,路边的青草冒了头,他幽幽叹道:“这样好的风景。”
玉逍遥从来没想过与君奉天会那么快相见,玉家投奔的是南京城中玉氏的分支,而这一小脉却经营得不错,做的布匹生意。这一代的主家娶了个姓华的女子,曾是医者出身,她巧思将草药的花纹织进锦缎中,成品极其华美,竟将原本的小本买卖做成了城中出名的一户。玉家主系投奔基本是她在安排事情,倒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而玉老爷子探过南京的情形后,当机立断决定买一座洋楼,不同于老家的四合院,这玉氏公馆用的是通过华娘子牵线的要员之名买下。而半月前,君家亦同样购买了一座,这样一来二去的,君玉两家又成了邻居。
那一日君奉天来玉家时,玉逍遥仿佛有所感应,跑下楼来开门,就像是遛鸟玩花的顺天府那样,玉逍遥扑上来抱住他,放声大笑。
“傻瓜。”君奉天揉他脑袋上的呆毛,他身后的君老爷子温声道:“小逍遥,我们又来找你玩儿啦。”
之后两老爷子就去楼上谈话,老一辈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能听的了,毕竟两家都刚站稳脚跟,用的还是较为激烈的方式,依附于商贾家也并非长远之计,他们还需再商议商议。而小一辈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虽地方变了,这学还是要上,文化课先请君先生教完,再送到学校里去,另外便是想着请一个武师回家教习。
几日后,这武师就请回来了,只是拖家带口扯了三个人。原说是河南少林出来的,而后还了俗,早不记得红尘名字,索性改的僧号。有道是须臾无间,禅遍昙华有幻,大伙就唤他为“昙师父”。
但跟着他的却不给面子,一口一个“老昙”叫的亲热,那亦是个年轻人,只是身上带伤,自称是个洞庭湖上的渔夫,后来渔打不成了来逃难,却与黄地无缘,半道遭了土匪劫去钱财,被昙师父所救。
另一个则是个女儿家,模样乖巧像个女学生。成天抱着把琵琶,也说不上姓氏,大家就管她叫琵琶姑娘,这女子的母亲是个暗门子,她十五岁被买,得运气逃了出来,遇上老昙见她无家可归,就让她跟着,日常缝缝补补,做些饭菜,也能寻个庇护。
这三位往那一站,活脱一出大戏,在昙师父上课时他就在一旁吃油炸臭豆腐,吃的满嘴奇味八里外都能闻见。有时琵琶姑娘会过来,教家里女孩子们弹曲子,每弹罢一曲就嘘几声,说这到底是盛世的手艺,听人传那些弹三味线的也有好听个琵琶辅酒,却是乱世悲歌,又怎可再商女不知恨呢。
楚天行看了大概有半月余,忽然单独把玉逍遥叫出来,悄悄与他说:“听说你特别会吃?”
玉逍遥:“......”
“我臭豆腐吃腻了,你再带我去吃些河鲜呗。”
这边练武练得勤,非常君在非家的日子却并不那么好过,非氏终是不如另两家的势力,不过买了间小宅,白手起家干些小生意,加之家族里的激进青年时不时惹出些事端,这号令华东的大头惹不起,一些鸡零狗碎的霸王猴子也够他们受的,只是非常君既然断了文化课,索性一边读些摊子上的杂书,一边带起习烟儿。
越骄子略有嫌弃的看着那呆呆傻傻的娃,向往常一样靠在非常君微驼的脊背上,听他念那些文段,“‘吾誓与城为殉,然仓皇中不可落于敌人之手以死,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
窗外黛色的花颤颤伸出一支,持着矜持的姿态。
转眼时光飞逝,丁卯年后就是戊辰年,南京已不再是那个南京。君奉天现在单腿可以踢断儿臂粗的木桩,将勃朗宁练得熟稔,他身量拔得很快,高玉逍遥大半个头,玉逍遥却还是当初的模样,丹凤眼吊起,眸底抹一层紫,仿佛从牡丹那儿偷来,嬉嬉闹闹没个正形,也早就能与君奉天打成平手。
他们真的去吃了茴香豆、素鱼翅和牛皮糖,也没有忘记那个誓言,在过完霜降后,玉逍遥的生辰到了。当日,他和君奉天一同去报名参了军,回程途中买了一整只烤鸭,一路走一路吃,撒了一路的少年豪情。
————待续————
注:*公馆,参考南京颐和路公馆区,多为要员宅第,“民国官府区”“使馆区”。
*丁卯,1927年,中华民国奠都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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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节,后续敬请期待!
另外就是......将进入闭关期,更新暂停(哭)。
会不定时掉落小段子,大伙儿假期再见啊,不要忘记大川啊!!
大川挥泪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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